2021年3月,我踏上云南省“万名校长培训计划”培训之路,成为第五期培训的学员。在阅读了第一本书《普通教育学》后,我开始深刻地理解了赫尔巴特的一些教育理念。他认为教育的最高目的就是道德培养;他认为在教育中要重视对孩子的管理、秉承“教育性教学”原则和开展“训育”工作。
掩卷沉思,脑海中赫然浮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
2012年8月,我接手了一届初一新生,报到当天,一个羞涩男孩模样的孩子康小仙就在其中,家长带着她完成了所有报到手续,准备到学生宿舍铺床。我下意识地为她指了指男生宿舍的方向,“老师,我是女生!”听了她这话,心中难掩惊愕,担心和我一样“判断失误”的女生们难以接受,我只好亲自带她到女生宿舍入住。
组建新班,制定班规是必不可少的。尽管班级制度有些严苛,但依然抑制不住孩子们那一颗颗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的心灵如春笋般渐渐萌动,有男生开始在背后嘲笑她不男不女,有女生觉得与她住一起很别扭……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她开始选择逃课,借以逃避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她总是一个人躲在校园的某个角落,当我找到她时,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无助地蜷缩在角落里等待着老师的惩罚,因为班规第一条“学生严禁上课缺席,违反者操行分扣5分”。她选择了接受也选择了沉默。开学第一周,她打了那个嘲笑她的男生,还在宿舍里悄悄抽烟、喝酒……她越来越不像一个女孩子,是全班被扣分被惩罚最多的学生。
周五放学后,根据报到时康小仙登记的地址,我做了第一次家访。那是村角一间低矮的瓦房,房头有烧柴火的浓烟,推开门,只见满脸炭灰的康小仙正在生火准备做饭。她递给我一个矮凳,默不作声地继续生火。不久,她的外婆领着一个“疯癫”的女人回来了,知道我是班主任老师来家访,便向我讲起了他们家的故事:小仙的妈妈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爸爸在小仙一岁的时候不知去向,母女俩住在舅舅的家里。舅舅家也困难,只能挪出这么一间小房子给他们住,也偶尔救济他们,但主要的生活来源还是外婆一个人种地采茶的微薄收入。没钱买衣服,小仙只能穿表哥们的旧衣服,久而久之,小仙被当成男孩子装扮着、生活着……
听到这里,心中一阵酸涩,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尤其记得那个周末,是我最忙的一个周末。我向家里有女儿正在读中学的朋友讨要了许多小了不合身的衣服,还特意买了几个发夹和一套新衣。星期天下午,我再次出现在小仙家门口。她很愕然,叫我一声“老师”便又躲到了角落里。走到她面前,我将衣服和发夹悉数放到她手中。那一刻,我从她眼中看到了欣喜。
晚上,她按时来上自习,没有穿新衣、戴发夹,但眼里明显有了一丝光亮,在讲解习题的时候,一直专注地看着我,不知道是在认真听讲,还是仔细地掂量着我是一个怎样的老师?
第二周,召开班委会,我决意重新商议班规,并要求班委们主动与小仙同学进行交流,帮助她学习,同她一起在食堂进餐。班规里还加入了以下条款:“不得在背后议论他人,发表有伤他人自尊的言论;同学间友好互助,不得拉帮结伙,违者检讨。”
通过班规的制约,孩子们没有了明显排斥小仙的行为。看到班委们主动与小仙走到一起,同学们也渐渐地不再用异样的眼光看她。而后的每一学期,她因违纪扣分的现象越来越少了。在这三年里,除了校服,她一直穿我给她带去的衣服,只是没有穿过裙子、留过长发。毕业那天,同学们都离校了,我也感到一身轻松,转身,康小仙怯怯地站在我的宿舍门前:“老师,我想跟你说几句话。”我点头示意她说,“以后不管我混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做坏事,而且每一个学期,我都会回来看您的。老师,原来‘妈妈’就是您这个模样,谢谢您!”那一刻,我竟已泪眼婆娑,哽咽得无法作答。
六年悄然而过,康小仙依然像个男孩一样装扮自己,打过工,开过拖拉机、做过小本生意……外婆去世之后,她领着“疯”妈妈做起了茶叶生意,她经历了千辛万苦,却依然坚守她对我这位老师“妈妈”的承诺——绝不做任何一桩坏事。
我想,每一个孩子都是天使。虽然每一个生命里可能都蕴藏着“恶”的种子,但我相信,如有爱的洗礼,这颗“恶”的种子也终会结出“善”的果实。
身为在农村基础教育一线工作的教师,当看到一些孩子渐渐偏离轨道时,我想到了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家长,想到了在日益发展的社会里,未来的他们将身无立锥之地,甚至担心有一天他们会锒铛入狱。那时,他们定会怨恨上学时老师没有严厉地管教自己。每每想到这些,我就更加坚定了从教以来的信念:严管厚爱,做孩子生命中的引路人。
第五期87班供稿